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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新四军女兵的多彩人生——吿别皖南
发布日期:2025-06-24 01:45    点击次数:149

黄明英因工作需要,留在三团民运股工作,股长江河流是一个刚20岁的青年,办事干练、沉稳。明英发现他有一个小本本,记录着各种情况和问题,怪不得他与群众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老老少少都愿意跟他讲心里话,他工作拿得起,撒得开,有条不紊,指挥自如。明英把他看作引路的良师,可寄托的知心朋友,还萌发了一种相互依恋的真挚情感。他们曾多次分别,一次见面时,江河流送她一把缴获的袖珍手枪作为纪念,但不久传来他不幸牺牲的消息……

当铜南繁的新区已经比较巩固了,军部把大部分民运队撤回云岭,当地的民运工作移交给二支队三团负责。可当时三团民运股就一个股长,于是三团团长黄火星和战地服务团团长朱克靖商量留点人帮助一下,朱团长慷慨答应,就留下黄明英等七名队员,临时编在三团民运股,讲好由三团和服务团双重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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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英等七人来到三团民运股时,发现股长也是一个刚20岁的青年,身边只有一名小鬼通信员,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光杆司令”。

黄明英初见股长江河流,觉得这个人看似学生出身,但身上看不出学生味;很有见识,又看不出特殊身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但听不出是什么地方人。他落地生根,在部队像军人,到农村像农民,从当地旱烟的烟袋、蹲坐姿势、吃饭端碗,到讲话口气和皖南的方言,他都能合群合俗。

江河流办事很干练、沉稳。他将黄明英七人分成两个小组,他带一组,黄明英带一组。江河流要求各位民运队员,每星期要有工作计划,每天早上要碰头,晚上要汇报。他经常到黄明英的小组具体帮助指导。黄明英发现,他身上有个小本本,记的是每个积极分子的思想动态,群众中存在的问题,地主、士绅的表现和言行,甚至群众家中婆媳不和、兄弟吵架等事情都记录在内。黄明英颇为叹服,怪不得他同群众有那么多共同语言,乡里老老少少都愿意跟他讲知心话。他工作拿得起,撒得开,有条不紊,指挥自如,黄明英从他那里学到不少做民运工作的知识和方法,打心眼里佩服他。在江河流的指导下,她领导的小组在扩军、减租减息、斗地主等各方面都开展得卓有成效。

江河流对待工作特别认真,平时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但有时也会板起面孔训人。民运工作队有一次召集当地乡绅开会,宣讲政策。黄明英当众讲话时没注意,不小心夹带了一句粗话,自己却没有丝毫察觉。江河流听到了,会后找黄明英单独谈话,足足“训”了她两个多小时。他说:

“你忘记了听话的对象。士绅们多是老学究,注重文礼,他们中有的人对党的政策有偏见,你口出粗言,有损共产党和新四军的尊严,只会增加他们的反感,影响党的政策落实和工作效果。”他还说:“你是组长,所以要批评你。大辫子梳小辫子,抓你可以带动大家。”黄明英被说得心服口服。

有了这次教训,黄明英讲话时就谨慎多了。有一次,民运队员们筹划开一个规模较大的群众大会,由黄明英作动员讲话,宣讲党的抗日方针和统一战线政策,动员当地富户、绅士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是黄明英面对听众最多的一次大会。讲话前,她有点紧张,感到自己只是一个年轻幼稚的女青年,担心在众多满腹经纶的士绅们面前讲话出丑。她向江河流请教,江河流便当起了“导演”。江河流亲自帮她拟好了讲话提纲,然后一本正经地坐下来当听众,请她试讲,发现问题,一一指正。正式讲话时,黄明英尽管心里还是突突的,但发现江河流就坐在对面,面带微笑,并不时点头赞许,便胆壮心定,声音越发洪亮了。

黄明英、陈日梅等其他几个女孩子长期远离家乡,时常想念亲人,夜深人静时有人甚至还会偷偷哭鼻子。有一天晚上,皓月当空,黄明英和其他几个女孩子忙完工作,围坐在一个小山包上聊天。不知谁提议“咱们唱首歌吧”,大家由陈日梅领腔,唱起了那首流传大江南北的抗日救亡歌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够收回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哀婉的曲调,刺痛了想家的神经。黄明英唱着唱着,脸颊上滚下了热泪。大家流泪唱罢一曲,回头才发现,江河流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在她们身边,倾听她们的歌声。

江河流看着这群伤感的少女,动情地说:“谁没有自己的父母?谁没有自己的家乡?可是现在,日本侵略者日夜在屠杀我们的父母,毁坏我们的家园!革命者告别自己的父母,是为了保护更多的父母,今天离开家乡,是为了明天建设更加美好的家园。我们只有向前看,想明天,一切为着共产主义,心中才有奔头,行动才有力量,才不会留恋自家过去的舒适生活。”他还特别勉励黄明英:“要克服女性先天本能的脆弱性,收住眼泪,要坚强,不要哭……”

黄明英晚年时,仍清晰地记得这个月光朗朗的夜晚。她写道:“在那炮火连天,收不到家信,环境艰苦的彼时彼刻,他的话像和煦的春风驱散了我们心中的迷雾,坚定了我们的信心。虽然事隔四十多年,他当时的音容至今记忆犹新。”

前线战事频繁,危险无时不在。有一次日寇突袭凤凰山,与防卫这里的新四军部队爆发激战。江河流一面指挥民兵和群众支援前线,一面组织非战斗人员有序撤退。几位女民运队员战斗经验不足,舍不得丢下自己的东西,动作缓慢。江河流就跑前跑后地大声催促她们丢掉非战斗用品。他逐个清查,沉着地率领大家坚壁清野。战斗结束后,姑娘们缴获了一些“胜利品”,其中有饼干、糖果、罐头等,非常高兴地拿起来就要吃,江河流却大喝一声:“谁也不许吃,有毒!”有人不信,嘀咕说他吓唬人,故意不让大家吃。江河流便弄来一只狗,喂给几块饼干,那狗几分钟后就倒地身亡,惊得姑娘们直吐舌头。真是生死一线牵,若不是老练的江河流慧眼识破敌计,她们都可能成为烈士了!

对于江河流,黄明英既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引路良师,又是可寄托幸福希望的知心朋友。两个人相遇又相知,萌发了一种相互依恋的真挚情感。

1939年秋的一天,上级突然通知江河流去执行一项新任务,由黄明英接替他任老三团政工队长,负责民运工作。工作交接完了,黄明英仍依依不舍,她问江河流到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多长时间才回来,江河流说这是机密。后来,黄明英才知道,江河流此次接受的任务是在参谋长熊达飞的带领下,化装到我们与日、伪军占领区交界的边缘地区做税收工作,以解决新四军当时十分紧迫的财政困难问题。江河流半年多搞到很多钱,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受到了上级表扬。

江河流走了,黄明英一直在想他什么时候回来?一个月了,江河流没回来,两个月了还是没回来。第三个月,军部服务团来了命令,黄明英等七个人撤回云岭。在离开三团时,黄明英还特地跑到江河流的住处,还是空的。三个月后,江河流完成了筹款的任务回到三团,他立刻去黄明英的住地,那里已是一间空屋子。

黄明英回到云岭的服务团驻地,身体瘦弱不堪,服务团领导看她实在难以坚持工作,就动员她回家休养治疗一个时期。这时,母亲陶氏已带着弟弟黄宗炎辗转到了南陵。

南陵距新四军军部不足百里路,属国民党部队辖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黄明英居然忘记了病痛,脚步矫健而轻盈。推进陌生的家门,迎面撞见面容憔悴的母亲,她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这眼泪,源于欢欣与激动,也饱含了痛心与自责。母亲见日思夜想的小女儿回家了,也是喜极而泣,把女儿揽在怀中,哭得昏天黑地……姐弟们也纷纷跑上前来,一家人为团圆而欢欣鼓舞。

在母亲和姐姐的精心调养下,黄明英的病体渐渐恢复,脸色红润起来。黄明英与周围乡亲也很快熟悉起来。她又闲不住了,不放过开展各种宣传工作的机会。她绘声绘色地介绍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及新四军在抗日前线的英勇表现,引来民众们的阵阵叫好声。她的“赤色宣传”,很快引起了驻守在当地国民党顽军五十二师的注意。一天,顽军突然抓走了黄明英,对她审讯、逼供达六天之久,威胁利诱她放弃亲共立场。黄明英以硬抗硬,奋然抗争,从多方面驳斥顽军的恶劣行径。最终,顽军黔驴技穷,理屈词穷,不得不迫于国共统一战线的压力,将黄明英公开释放。

五十二师有一名便衣,原来在黄明英二姐家做过厨师。他暗中传信说,顽军仍不肯放过黄明英,正在密谋陷害她。黄明英得知此消息,辞别家人,连夜翻过南陵城墙,跑回云岭。黄明英的英勇表现受到军部服务团支部大会的表扬。为了教育更多的年轻新四军战士,服务团领导还破例在非党群众会议上公开了黄明英的党员身份,介绍了她的先进事迹,号召大家向她学习。1944年的党内整风运动中,此事又被重提。当时组织上经审查后作出的结论是:凌奔同志被捕6天,态度强硬,没有被敌人的威胁所吓倒与动摇,并能和敌人进行面对面的斗争。

转眼到了1940年秋天,日寇展开疯狂大扫荡,国民党反动派也磨刀霍霍。新四军军部奉命转移江南,大部分战地服务团人员及伤兵由东南分局副书记曾山率领先行撤退至江南,再渡江北上。战士们唱着《别了皖南》,与皖南乡亲洒泪道别。黄明英也接到通知,作为战地服务团第三批人员撤退。江河流从团首长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请假来看望她。江河流骑马奔波几十里,终于在服务团找到黄明英。他们两人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黄明英看到江河流满头大汗,又激动,又感动,竟然说不出话了。江河流把背着的一条毛巾被一把扯下来,送给黄明英说:“这是缴获的毛巾被,把你那条死硬的旧棉被换下来,你身体这么瘦,毛巾被行军要轻多了。”黄明英抱着被子,一股股暖意冲进了心口,她这才真正体会了江河流的真挚友爱。江河流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袖珍手枪,塞到黄明英手里。“这也是缴获的。”江河流嘱咐着:“要英勇杀敌,永远向前,宁愿殉国,也不能当俘虏。只要活着,我们江南军部见面。你先到江南,可找五十二团彭冲同志,他会帮助你,我是他领导走上革命道路的。”

黄明英听得一股豪气冲到了胸膛,她大声地说:“对!到江南见,我们在那儿会师。”他们谈话也就一个时辰,江河流要赶回部队了,黄明英送他到村口,江河流跨马而去,才跑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挥着手,大喊:“江南见,江南再见!”喊声在天空回响,喊声在大地激荡。黄明英痴痴地望着远去的人影,紧紧握着那把小手枪,这才发现她是那样地盼着他再回来说几句话。

12月中旬,第三批撤退人员出发了,黄明英随着队伍经过宣城,向江南潥阳走去。她精神抖擞地走着,不时还帮助比她更瘦小的陈日梅背东西。她对前方充满了期待,不光是因为即将抵达敌后前线,而且是向往着与江河流的会师。

走着走着,忽然迎面看见三团熊达飞的通信员走过来,黄明英高兴地抓住小通信员,问起三团的情况。小通信员告诉她,就在前几天他们遭遇了日、伪军,好打了一仗,牺牲了不少人,江河流也牺牲了。黄明英听了犹如五雷轰顶,她怔住了,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一连几天,黄明英都没有笑声,没有话讲,只是行军、行军。到了晚上睡觉后,黄明英用那软软的毛巾被蒙着头,喃喃地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他说过要在江南再见的。”这时她的眼泪才泪泊地流下来。

黄明英一直为曾经有过江河流这样一位知己而自豪。与江河流诀别时获赠的那支小手枪,她一直精心地保留在身边,直到文化大革命爆发后才上缴。她对已故知己的这份情感超凡脱俗,感人至深。晚年的她不顾体弱多病,精心撰写了一篇题为《江河流千古》的回忆文章,为这位革命知己写下了这样感人至深的字句:“英雄虽逝,忠魂永存。江河流烈士的革命精神与高尚品德,正像他那富有诗意的名字,犹如浩瀚的长江黄河,万古奔流,永不熄灭!”这是她公开发表的唯一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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